越王勾践剑 (图片来源:湖北省博物馆)
黑夫家信
曾侯乙编钟
郧县人头骨
中国民族报 黄也
一片褪色的木牍静静躺在湖北省博物馆展柜里,它凝固着战国末年的硝烟,记录了一名叫黑夫的秦军前线士兵从淮阳战场寄给兄长的家信:
“大哥近来可好?母亲身体是否安康?若家乡布贱,请母亲缝些夏衣捎来;若家乡布贵,就寄些铜钱到军营,我自会买布裁衣。叮嘱新过门的媳妇好生侍奉长辈,切莫顶撞老人。”
当时的淮阳城外黑云压城。秦楚百万大军对峙,一触即发,史书只留下冰冷记载:“公元前224年,王翦、蒙武攻破楚军,昌平君战死,项燕自刎,楚国灭亡。”
两千年后木牍上的字迹依然清晰,我们浮想联翩:那个牵挂家人的年轻人可曾从血战中生还?母亲缝制的衣裳是否跨越了烽火线?木牍末梢的思念最终飘向了哪个春天?
平民家书不远处,一泓秋水凝成青铜宝剑上的寒光,菱形暗纹间似乎残留着公元前496年的寒霜。越王勾践用二十年屈辱淬炼的脊梁,化作剑柄上的八字鸟篆:“越王鸠浅,自作用剑。”
越国灭亡后,这把剑流传到了荆楚大地,剑身倒映的不只是太湖月色。被宝剑切断的月光与战火在两千多年后博物馆的聚光灯下重组,它不像金缕玉衣般梦幻,却是中华民族用青铜结晶的硬骨,是我们五千年不屈的血痕。
在湖北省博物馆的晨昏里,黑夫木牍的裂痕凝视着越王宝剑的寒芒。君王的星河与庶民的萤火,在玻璃展柜中默不作声。无论绝境重生的隐忍,抑或故土难离的温情,都来自中国人魂魄中的刚柔并济。
湖北省博物馆穹顶之下,简牍的裂纹渗出亲情的温柔,越王的宝剑至今寒光犹凝,曾侯乙编钟的声波漫过钢架,郧县人头骨的眼眶凝视远方。湖北省博物馆封印的是中国人五千年不改的品格:在温情与血性之间摆渡,让宽容和不屈一体并存。
荆楚文化是华夏精神原野上一株自带年轮的乔木,年轮里既弥漫着云梦泽的雾气,也沐浴着长江黄河流域的季风;湖北省博物馆像树下一方精神祭台,既陈列着虎座飞鸟的浪漫玄想,也供奉着筚路蓝缕的务实锋芒。
九省通衢的地理位置,注定这里是文明交融的纽带。荆楚文化的瑰丽与浪漫,恰是中华文明多元一体长卷中浓墨重彩的章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