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李诗德

一

问一条河的起源

无异于问“我从哪里来？”

漳河水库的源头形似于大江大河

荆山脚下细流时断时续

时隐时现

漳、沮二河面容模糊

直到下游才依稀可辨

比河流还长，比河道还丰富的

是挂在山民脸上的两行清泪

江汉沮漳，楚之旺也

一个近乎神谕的暗示，穿透黑暗的岩层

穿越两千多年的时光

漳河水库成为最好的注脚

二

对于河流，对于洪水

比木讷的群山还要木讷的山民

将愁苦与期望反复淘洗

已如白天与黑夜一样日常

当他们被遮天蔽日的红旗摇醒

十万农工比洪水更为汹涌

山崩地裂，流水塑形

雨燕一样乱飞的打硪号子

抬着云团在半空中晃荡

一条横空出世的大坝

如同挥向远方的手臂

流水在此汇集，山洪由此安静

那只习惯于盘旋与俯冲的山鹰

将领地让给荡漾的碧波

远走他乡

三

漳河水库的上游是纪念碑

那些有名有姓的和无名无姓的人

和他们的房屋与牛羊一起沉入水底

如一滴水与所有的水交融

流向分岔的干渠

稻熟时节，随南风带给江汉平原

殷实的问安

我不再追寻漳河水库的源头，漳河之水

从十万农工的汗腺里流出

两百万亩良田得以滋润，每逢汛期

怀念会灾难性地冲刷内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