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耘芳
挑完最后一担西瓜,湿透的汗衫贴在前胸后背。昨天晚上,河南的王老六打电话给憨哥,说要一车西瓜。憨哥忙了一大清早,把西瓜摘下来,挑到瓜棚边,长溜溜地码成一排。
“出了邪,我家的西瓜难道没有你家的甜?”看憨哥又接到一个大单,耿嫂风风火火地穿过马路,想一探究竟。
憨哥从小就跟着父亲种西瓜。憨哥的瓜地北边是河南地带,往东走进入安徽。到北方贩猪买羊、挑米买糖,到安徽买菜叶、运竹子,到汉口买盐、买布匹的,都要从瓜地边上过。
夏季,太阳像个火球挂在天空,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,大汗淋漓的生意人,累了,渴了,都会坐在憨哥的瓜棚下,买些西瓜吃,解渴又降火。父亲坐在木凳上抽烟,让憨哥来掌秤。“秤要给足,要给别人个笑脸。”这句话在憨哥耳朵里磨起了茧子。憨哥买卖做得活,他会把西瓜洗净,切成大块小块,厚的薄的,五分、一毛、两毛,卖给客人吃个现成的。
那年8月,离奇地热。有天一中午,憨哥摘下几担西瓜,挑到路边的瓜棚里。刚坐下喝口水,憨哥发现北边跑来一群猪。火辣辣的太阳直射下来,这群猪喘着粗气,口里吐着白沫,歪歪扭扭地走在马路上。“买西瓜,买西瓜。”头顶破草帽、光着膀子的王老六,边抹着脸上的汗滴,边往憨哥的瓜棚钻。“我家的西瓜又大又甜,老板,来尝尝我家的瓜吧。”马路对面,耿嫂扯起嗓子喊。
憨哥放下手里的茶壶,抱起个大西瓜,拿起瓜刀,咔嚓咔嚓地切成几块,递了块给王老六说:“不急,先吃块瓜,压压火。”
接过西瓜,王老六大口大口地吞下肚,用手抹了抹嘴巴,说:“买担西瓜,要解解渴,也让猪消消火。”拿出大竹篮子,装满一篮子西瓜。憨哥手拿木杆秤,王老六帮忙抬着秤。“王大哥,我家西瓜好甜,卖点给你吧。”不知道什么时候,耿嫂走过来了。王老六回答:“我只买憨哥家的西瓜。”足足买了两担西瓜,王老六左手抱着西瓜,右手抡起拳头,咚咚地砸开西瓜,先自己吃了几口,然后连瓜带皮往猪群中甩。
送走王老六后,憨哥清理着门口的瓜皮。一旁的耿嫂说,人憨心也憨,你呀,上了王老六的当,刚才你的眼睛只盯着秤,王老六一直用脚顶着篮子,顶走了几十斤西瓜。憨哥回答:“他做生意也不容易,顶就顶了,西瓜也是粗糙东西。”“脑壳进了水。”丢下一句话,耿嫂横穿马路,回到自家瓜棚。
又过了几天,憨哥正在瓜地里忙,他的哑巴媳妇火急地跑过来,用手比画个西瓜圈,拉着憨哥往瓜棚走。来到瓜棚里一看,刚刚挑来的西瓜不见了。哑巴媳妇拿出一张纸条,憨哥接过纸条,王老六写的:“憨哥,手头不算宽裕,我称了800斤西瓜,下次给你带钱来。”憨哥无可奈何地笑了。
今年西瓜上市后,耿嫂跑过来,“听说你又在耍花招,在瓜棚里放一个电子秤,贴上二维码,让客人自己过秤买瓜,扫码付款?”憨哥点头:“是的,家里人手少,这样简单方便。”电子秤是王老六上次拖猪经过时带给他的,王老六说,都什么年代了,还用木杆秤,直接用电子秤卖瓜,扫二维码付账多方便。
见耿嫂磨磨叽叽不想走,憨哥说:“耿嫂,我家的西瓜不够一车,你回家多摘些西瓜吧,等会儿一起卖给王老六。”
“憨哥你真好。”耿嫂开心地向自家瓜棚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