冯耀民（南漳）

在我的家乡，春、夏、秋三季都是养蚕季。

老屋西边的两间厢房是蚕房，刚过完年，母亲就用石灰消毒。把蚕架绑好，给蚕盒消毒。买回温度计、湿度计，挂在蚕房的墙上。桃花开了，山里暖和多了。母亲到乡集买回蚕子。自家房前屋后和菜园田边的桑树不多，母亲每次只喂养半张蚕子的蚕。养蚕是细活，需极精细，容不得半点疏忽。夜间气温低，蚕房里生着炭火，母亲会时时察看温度和湿度。十多天后，蚕子孵出了小小的蚕。母亲采来嫩嫩的桑叶，切成细条，吃了桑叶的蚕宝宝，像吃奶的婴儿一样，看得见的变化。

母亲愈加小心了，怕蚕宝宝生病，僵死。这是“辛勤减眠食，颠倒著衣裳”的一个月，是担惊受怕的一个月。要想蚕宝宝不生病，它们的吃、住、睡都得特别注意。不能吃带露水的桑叶，桑叶还要新鲜。要及时清理蚕沙，让蚕宝宝住的地方干爽洁净，它们才能睡得安宁。

母亲每天天不亮就起床，先清理蚕沙，给蚕宝宝喂桑叶。天一亮就去采桑叶，采回来后，细心地去掉桑叶梗，再用抹布擦干净叶面。蚕宝宝食量大，白天要喂三、四次，晚上还要再喂一次。

自家的桑叶吃完了，蚕宝宝们还没有“老”，还像一头头小兽，精力充沛，昂着头要吃的。母亲只好到很远的地方去采野桑叶。天黑了，母亲提着如豆的马灯，一个人走在山路上。背篓里堆起的桑叶，如一座漆黑的小山，压弯了她的脊背。

蚕宝宝们经过一眠、二眠、三眠、四眠，吃饱，睡足，然后，吐丝，结茧，没有辜负母亲的辛劳。雪白的蚕茧，卖出了上等的价钱。母亲清瘦的脸上，笑意盈盈。

如今，村里建了桑园基地，办了养蚕厂房，成立了养蚕公司。家乡人珍爱着每一棵桑树，每一棵桑树也都读得懂农人的爱，哪怕农人只是冬季用石灰粉刷了枝干，修整了枝条。来年春天，桑叶沃若，一棵棵桑树给予家乡人满满的希望。